柳华一近照
与柳华一先生认识许久了,只是见面不多,有数的几次。他亦曾到过我的工作室,知道他用功、上进、勤勉,亦知道他曾深造于北京,余者晓得他的状况很少。直觉上他是一个敏行讷言的人,淡泊自守,心内宁静,与人交往亦大约是“相见亦无事,不来忽忆君”那种,是我颇为欣赏的类型。因为从小到老,我身边常有这样的身影,如同贾平凹对女儿所言:“心系一处,守口如瓶。”贾本人也寡言,也许正因为在语言上表达的少,在纸面上画布上才能倾诉更多,反倒是依靠作品来说话的,华一大概也是这样的。
今年又见华一是春节后,电话中说来送他新近出的书,出乎意料的是皇皇七巨册,收纳了他学画以来的国画花鸟、山水、翎毛、走兽,还有油画、水彩水粉、书法篆刻等等,超乎想象,也令人感佩,且以一种横空出世的自信自尊姿势印刷出来,心下十分赞赏。由是,我才知二十年来,他有多勤奋多努力。交谈的过程中,得知大学毕业后,他即以职业画家身份立业,是真正的职业画家,朝斯夕斯,念兹在兹,与绘画书法未有须臾分离。这在当代特别是在城市生活中简直不可思议,因为生存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,华一家中没有矿,也不是拼爹之人,唯靠自己卖画和妻子菲薄的工资支撑,这在早期是常常让人支持不住,但只要能画画写字,生活之苦他却甘之如饴。
十数年前开始,他在崂山海滨风景佳绝处租住民宅,潜心作画。以山水为伴,风月为友,以虫鱼为邻,以花草为亲,实际上已是现代“隐士”。杨绛先生欣赏一联:“敢云大隐藏人海,且耐清贫读我书。”华一如此。钱钟书先生曾有诗云:“凋疏亲故添情重,落索身名免谤增。”不善交际亦不屑在交际中耗时的华一也是如此。多年来除了曾晋京至王明明先生高研班进修之外,他似乎只在海天山水间和笔墨色彩间寻寻觅觅。
这样的独特经历和人生体验自然也影响了华一的各项创作,他的作品中始终弥漫着一种安详静谧的自然之气,这种静气无比珍贵,是当代艺坛众多画手笔下缺乏的。无他,只因心境不同。苏东坡在夜游承天寺时感叹:“何夜无月?何处无竹柏?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!”
华一的笔下亦并无出世的天光云影,多是寻常人家房前屋后的寻常景致,但却有着深沉平实的静气,亦是他气定神闲不营营于虚名浮利的缘故。刚在网上读到时尚芭莎艺术一文,曰:“高人才成本、低成功率、十分玄学的遴选机制、难以精准量化的价值……事实上,这些难题长期以来被每一个圈内人共享,它们构成了中国当代艺术生态的结构性焦虑。”我们很难说华一在这二十年中不焦虑,那也不现实。但他却在用自己的方式克服焦虑。投身艺术的真正意义,不忘初心,手不停挥,加速让自己画到“飞起来”,这一点就很值得赞许。
油画有着自己独特的表现力和视觉系统。华一在创作油画时,与他在国画山水花卉创作及水彩水粉画有所差异,在那两三个画种中,华一虽然也都以写生写实为主,但国画中更多运用笔墨虚实相映,心像与物像交缠变幻。在水彩水粉中充分发挥水与彩的交融碰撞,以致澄明通透之境。华一笔下的油画作品是另一番景致,他认为画油画是调整一下,是休息,但我们却发现他画的十分细腻,甚或,苛求完美。油画是最能达到照相写实的画种。特别是画山间溪水,莽原雪景等。华一当然也得意这种效果,但他仍能以自己的心境统领实象,“超以象外,得其寰中。”让人进入看似实景却有幻觉的审美之中,有些画颇有类似靳尚谊和东山魁夷的“无我”之境,让人留连。
“问渠那得清如许,为有源头活水来。”华一的艺术始终忠于自己的内心,始终坚守现实的学习和参悟,始终勤奋,始终坚持读书、习字、思考,诗书画印兼修,不图捷径,不求闻达。“狂心未歇,歇即菩提。”相信,华一还会在更高远的一个意境上自然实现变法和突破。
做一个艺术的希绪弗斯,不停地推石上山,总有不到顶点不休不止的愿景,是华一给我的整体感受和心灵启示。(此文系《柳华一画集》第8卷写的序言。作者宋文京现为青岛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、青岛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,青岛画院书画家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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